不知过了多久，展翊过来拎云川去睡觉。

  才十点！云川看看时间，不满嘟囔，这么早，再玩会儿！

  楚授却退了游戏，道：你先回去吧。咱们明天接着玩儿。林静远要睡觉了。

  林静远忙道：我也还不困。没事，你们先

  云川瞟了林静远一眼，随口道：你跟他睡啊？

  楚授：我当然跟他睡啊。

  云川本来是想说：要不你换个帐篷，咱俩一起通宵打游戏。结果楚授这句我当然跟他睡说得如此理所当然，云川被噎了一下，下意识地又看了林静远一眼。

  林静远脸上有点烧，轻咳了一声，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。

  好啦。展翊弯下腰，亲自把云川拖起来，走了，别打扰人家休息。

  云川委委屈屈，被亲哥拎走了。

  帐篷里就只剩下楚授和林静远两个人。

  夏夜蝉鸣。林静远把蚊帐拉上，留下通风口，随后就钻进了睡袋里。

  楚授刚才那句我当然跟他睡还萦绕在他心头。

  林静远当然不是为了那句话的歧义而胡思乱想。真正触动他内心的，是楚授说这话时那种理所当然的自然语气。

  就像分配房间时，谁都会把云川和展翊放在一起，因为他们是亲兄弟。

  楚授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。

  那他们是什么呢？

  林静远能感觉到，楚授对他，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。

  但他无法确定，这是因为他们是合租室友，还是别的什么。

  帐篷很宽敞。凉风习习，照理说并不憋闷，可林静远却翻来覆去，无法入睡。

  令他意外的是，楚授也还没睡。

  这让林静远更紧张了。

  心脏砰砰直跳，仿佛在期待什么。

  林静远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，希望心跳能慢下来。

  楚授忽道：烧烤好好吃啊。

  他砸吧了一下嘴，回味无穷，还想吃。

  林静远：

  这家伙，睡不着原来是在馋好吃的。林静远不由失笑，心道，不愧是你。

  回去再给你做。林静远深吸一口气，笑着说，反正那个烧烤架，金主爸爸已经送给我了。回去在咱们院子里就能烤给你吃。

  好啊好啊。楚授快乐地答应。

  被楚授这么一打岔，林静远的情绪也放松不少。反过来觉得自己居然这么紧张，实在是好笑。

  看楚授还不困的样子，林静远便道：对了，刚才展翊跟我聊天，建议我组建一个视频团队。

  嗯？

  现在我的视频，数据越来越好，也有越来越多的商单找上门。老实说，有点忙不过来。

  夏夜蝉鸣温柔低沉。林静远也不自觉地把声音放低、放缓，像是不忍心打破夜色的美好。

  林静远接着道：一个人疲于应对，就会降低视频产出速度，也会影响质量。所以展翊建议我，最好组建一个团队，帮我分担一些事情。他说他那边有资源，可以帮我牵线搭桥，以后还可以发展更多盈利项目，比方说周边产品什么的。

  楚授：那很好啊。

  林静远轻叹一声：这样的话，应该就不会呆在家里做视频了。

  楚授想了想，他们家现在的厨房虽然大，不过按照林静远接商单的速度那些金主爸爸送来的各种产品，很快就能把这个厨房也填满。

  于是楚授点头道：他的建议很好。我觉得他说得对，你应该珍惜这个机会。

  林静远忽然沉默了。

  楚授感觉到一丝异样，转过头来，问：怎么了？

  林静远望着帐篷顶。月光透过薄薄的帐篷布，在他脸上敷上一层柔和。

  我其实有些担心。林静远轻轻地说，太商业化了，会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。我怕我渐渐变得不像自己，却连自己都不知道。

  林静远顿了顿，转过头来，看着楚授。眼睛里是茫然。

  你会觉得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吗？他问。

  楚授想了想：嗯怎么说呢

  林静远笑了：没事，随便说。

  楚授长长呼出一口气，也望着帐篷顶。

  透过那层薄薄的帐篷布，他看着月亮和星空。

  比起变了，我觉得你更像是洋葱。一层一层，可以剥开。

  林静远静静地听着，看着他略显稚气的侧颜。

  楚授道：以前只觉得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好人。会把我捡回来，会把狗勾捡回来。你真好。然后又发现，你做视频那么努力那么认真，原来你也在拼命追求自己的理想。特别是认识云川之后

  抱上云川这个大腿，你本来可以靠着他的配音一炮而红，可你没有。你看到了捷径，但还是坚持用自己的方式，完完全全靠自己来走出一条路。

  你时不时就会让我觉得，啊，原来你是这样的啊。感觉更多地了解了你一点呢。感觉又看到了你不一样的一面呢。

  所以，就像剥洋葱一样。跟你相处越久，就越是一层一层，看到不一样的你。

  楚授一边说一边想，不自觉地，声音也变得很轻、很缓。

  我其实不知道你说的初心是什么。但你如果要问我的感觉，那我觉得，目前为止，剥下来的每一片洋葱，都很好。

  两个人并肩躺在星空下的帐篷里，听见蝉鸣，听见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。

  林静远凝视着他。感觉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。

  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，填满胸腔，涌上喉咙。

  他终于忍不住地开口。

  那你喜欢吗？

  第四十四章

  那你喜欢吗？

  林静远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。

  问出口的同时，林静远就后悔了。

  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，像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，集中到一起，然后炸开。

  他感到口干舌燥。喉咙口堵堵的，想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，又想把刚刚的话咽回去。

  然而话已经问出口了。

  在半秒钟之内，林静远已经预料到楚授种种可能的回答。他甚至想象到最坏的后果楚授一把掀翻帐篷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从睡袋里拎出来暴打一顿。

  他会死的。他真的会死的。

  林静远觉得自己呼吸心跳都要停止了。

  然而楚授几乎想也不想，很快地回答道：

  喜欢啊。

  林静远的煎熬实际上仅仅持续了半秒钟，却由于度秒如年的心理效应，感觉过去了很久。以至于林静远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。